趨勢索引 與 未來研究

Home Sweet Home

自兩星期前開始談及「物聯網」(Internet of Things, IoT)，指出這將會是未來的超級大趨勢 (megatrends)，它將會為我們生活帶來另一次徹底性改變，也應該是互聯網誕生廿多年以來最具衝擊力的一次。沒錯，這將會革新我們的生活。

無獨有偶，上星期的《時代》雜誌，鮮有地用了四十多版紙，洋洋洒洒地報導由物聯網所誘發的「智能家居」專題。我非常推薦這期的相關報導。物聯網的應用將會非常廣泛，而《時代》聰明地將焦點放在與家居相關的報導上。這篇報導描述當一個人回到一個已經被「物聯化」的家時，會是怎樣。門一打開，便將家裡的總開關啓動了，家裡的咖啡壼會馬上泡荼，並能聽到自己最喜愛的音樂，燈當然會自然地亮著，室內的衡溫功能也讓空調啟動了，己準備好的晚餐會重新加熱等等。這些都是一個智能家居的「夢幻組合」。相較於早年地產商推用的「智能家居」概念來推銷樓盤，真的令人覺得可笑。

從文章的報導指出，智能家居更重視的是家居安全和能源的節約。因為家裡有了這些感應系統，我們可以大幅度地減少家中使用電的需要，也可以更好地控制室內的氣溫，不會讓房間過冷或過熱。另外，萬一家裡漏水、漏電、火警或其他家居問題，都能馬上警報。當然，更不用說的是家居的保養，產品什麼時候需要維修，保養期什麼時候到期等等，都可以在彈指之間通知你。

物聯網令家裡的環境更受控，或可以說是更舒適。這當然令人更願意長時間留在自己的家居裡，這勢必重新定義「宅男」與「宅女」。對某些人來說，這些科技可能會令他們更隱敝，更抽離社會。但另一方面，家居的物聯網肯定對兩個群族大有意義：年長人仕及傷殘人仕。這兩個群族都是容易受傷、失聯，或往往是行動受限的人，物聯網化的家居系統肯定增加了他們被照顧的需要。

專家們一邊在興奮地迎接這浪潮之餘，也有不少人擔心家居的用品成為聯網之後，會讓更多黑客有機可乘，癱瘓我們的生活，甚至令我們出現直接性的財物損失。這些當然要顧及，但我看到更多的是未來的商機所在。

首當其衝的，就是感應器的生產商。感應器的需求將會是海量的。然後就是專門生產家居網絡系統的生產商，例如 Nest 公司專門生產一種具智能的家居控制中樞系統，這些公司毫無疑問地將會大賣。同時，物聯網的大趨勢，也有令所謂的「小家電」有一次重新的機會，我特別是指那些在八、九十年代風光一時的日本大企。

今年，在不同的資訊媒體上，都不斷傳出日本的新力 (Sony) 公司將會在今年內破產的傳聞。傳聞歸傳聞，但日本的家電企業近年都紛紛倒下，就連松下也創下了破記錄的虧損。我相信一方面這些企業都出現了管治的問題，另一方面這也與第二波的生產模式走到盡頭的啓示。自從尤其是流動互聯網的掘起後，人們的焦點幾乎全都放到電玩（如 PS3 或 XBox 等）或智能手機上，「小家電」在短短數年之間變得無人問津的「低價值」產品。

但今年，「家電＋感應器＋互聯網」卻是一次很好的機會讓這些第二波巨人有機會找到一個躍進成為第三波製造商的跳板，讓小家電如電燈、電飯煲、雪櫃、電視、空調有一次重上舞台當主角的大好機會。

物聯網重塑「現在當下」

嘗試數一數圍繞在你身邊的「感應器」。在你的電腦裡你會找到相機的鏡頭及發聲的咪；在你的智能電話裡可以找到 GPS 及平衡器；在你的 Fitbit 裡的加速感應器；假如你生活在一個新式的家居中，也很容易找到一些量度濕度、溫度以及活動的感應器。簡單來說，我們每天都被成千上萬的感應器所包圍，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莫過於它的成本正在以指數的方式急劇下降：它們變得更平，更小而且更省電和更有威力。

當然，所謂的感應器也不過是一堆晶片。晶片的其中一個特色就是它能儲備資料，它是一個記憶體。因此，身邊的感應器一直在默默地收集了大量的資料，而且很可能是關於你的個人資料。今天我們所見的「晶片」，若有不久的將來不斷的智能化，它極有可能是一台極微型的電腦。然後，最精彩的是，今天的這些感應器基本上是沒有什麼「溝通」的，它們大部份都只懂得盛載資料。若然，在大數據的年代裡，這些感應器開始互相溝通，你有想過這將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嗎？

從量變到質變

在美國麻省理工學院裡，早有一群科學家、工程師在其 Media Lab 裡研究晶片或感應器如何的互相溝通，隨著互聯網、手機，以及大數據等趨勢匯合為一後，便會出現感應器、晶片也加入其中的超級大型網絡，也就是現在很多人開始評論的 Internet of Things (IoT)，或暫時叫作「物聯網」。我認為這將會有點像「廿二世紀殺人網絡」的 Matrix 世界。

近日在科技界的兩位龍頭大哥 Apple 及 Google 都同時向外宣布他們正全軍往這個方向發展，Google 收購了前蘋果出來的 Nest 公司，它就是專做家居生活的連網；蘋果的 iPhone 早已與 Fitbit 及 Nike 等用作跟進自己的健康及運動的進度。最近的 iWatch 更被視為蘋果今年的重頭戲，並在其 iOS 8 中加入了 Health Kit 的功能。如此種種現象都顯示 Internet of Things 將會是一股比 3D 打印技術來得更深、更滲透、更猛的大大大趨勢。

確實，當這些嵌入在很多日常物件裡的感應器開始對話的時候，將會有大得驚人的訊息量互相交流。而這些資料的互相交換將會創造一個怎樣的新世界，那就真是超越現時所有人想像。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所帶來的衝擊絶對不是那種循序漸進式。它將帶來一番又一番的破壞性創新。若我們嘗試想像的話，我們可以試著用 Google Map 來思考，想想 Google Map 的資料被不同的軟件或 apps 取用時（例如 openrice.com 開飯啦！），它們之間所創造的價值是什麼？但現在的 IoT 將會是 Google Map 所創造的一千倍或可能是一萬倍的威力時，我們將會進入一個怎樣的世界呢？我幾乎肯定，現時沒有任何未來學的專家可以想像得來的。

往更有趣的層面去思考，所謂的感應器其實是什麼？它們其實都是一種感官性的訊息。想像一下，若然我們的「當下」有大量訊息時，我們將會有什麼的反應？「現在」、「當下」的意義可能將會被大幅地改寫。那將會是一個更擾人，令人永遠無法專注的世界，還是一個更「清醒」、更當下的世界？在一個 Matrix 的世界裡，我們真的可以與科技一直提升人類的意識嗎？那個圖像以往從未被想像過。但今天種種科技的匯流 (converging)，使我們能夠想像其中的可能性，我覺得那已經是很不可思議了。

當然，我們人類能否適應這種完全透明化的社會，我深感懷疑。當中涉及太多私隱保障的議題，更不用說龐大的物聯網萬一被惡意的攻擊時，它可能更容易地不堪一擊。但無論如何，我們將不能忽視這個未來的來臨。

第三波與電腦程式的角力

在第三波的社會轉移過程中，人類將有一場很重大的新角力。那就是「機器 Vs. 人類」，這樣想來，好像「未來戰士」式的機器／電腦將要主宰人類。我個人認為這確是正在發生的事。當你看到現在用程式便能做到「無人駕駛」、在市場上用程式便能展開高頻交易、用程式便能創造一種新的虚擬貨幣、用程式便能解構你的消費行為，你很難不去想像將來我們到底是程式創造者，還是程式的奴隸，我們仍不知道。我只知道，沒有更高的智慧，只懂得按程式運作，最終只會帶來更大的災害。

其中一個我們按程式跑到極致的就是自由市場式的資本主義。在上個世紀初，由工業社會帶出的一種分工，大幅度地提升企業生產力的程式。同時，自由主義認為，讓一群自私自利的人在各自追逐自己的過程中，人類文明便能得以提升和進步。其中最著名的諾貝爾經濟學家佛利民曾說過：「企業唯一的目的是追求利潤的最大化，如果企業家去認真考慮創造就業機會、消除歧視、防止污染，那他是一個十足的社會主義信徒，而非資本主義的信徒。」如此赤祼地主張企業家除了追求利潤最大化之外，不要花時間在任何事上，那就是一種各自專注自己利益創造的「程式」。而且在過去一百多年來我們真的很努力地將這條程式推向極致。

然而，各自逐利的分工，以至後來的「專技化」發展，也令我們看不到整體。當人看不到整體時，就很難施與對更大系統的關懷。從血汗工廠到黑心商品，從華爾街肥貓到金融海嘯，從木林的破壞到過量的補魚，從大量浪費到環境污染。自由企業的誠信一再破產，資本主義的價值遭受重重的質疑。以上的這些現象，往往不是來自人類的劣性，而是來自我們在「意識上」採取了「休眠」狀態。集體地不自覺地共演了一齣社會悲劇。

最近在經濟學，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件大事不單只影響經濟理論，而且也影響著政治與政策。這件大事是有一名法國學者 Thomas Piketty 去年出版了一本名為《廿一世紀資本論》(Capital in Twenty-first Century)。這本書被認為是經濟學的新分水嶺。

簡單來說，作者從過去三百多年的歷史數據中，查證出當一個地方的資本回報率高於勞動新酬的回報率時，便會出現社會資本分配不均的現象，令貧富懸殊的問題日益嚴重，而且也將會嚴重地威脅著民主社會的健康發展。剛好這三百年的歷史，正正是第二波工業社會建構其資本主義文明最重要的時段。的確，我們可以從過去的廿年，看到資本主義好像為社會帶來的問題，多於它所創造的福祉。

當我們提出第三波的新社會結構時，它一方面是挑戰過往工業社會的大量化、專技化、集權化模式，但當我們邁向第三波的發展時，我們遇上了另一個「程式的完美執行者」：電腦。到底我們會否被更大規模（整個網絡的全滲透包圍著），而且是毫不出錯的電腦所主控，還是我們因為後現代社會（Post-modern）的出現，讓人開始醒覺於自己的獨特性，以至開始問「我是誰？」，同時也開始問及自己與更大整體的關係？我認為，後現代社會讓我們有新的土壤醒覺過來，但我們也必須要快速的醒覺過來。不然的話，我們有機會永遠睡在電腦的程式中，進入一個真真正正的 Matrix 世界裡。

 

在上海遇見 WorkFace：一個第三波的社群

組織是問題的製造者。居於上海的老潘跟我這樣說。

我跟老潘碰過三次面。最近一次見他，是在上海。老潘是一個被稱為 WorkFace 的網絡的發起人。WorkFace 是什麼？你認為它是什麼，就是什麼。老潘這樣說。一個你認為是什麼，就是什麼的「自組織」網絡，老潘其實是在說這個。WorkFace 都是由一批對學習、分享很有興趣的青年人組成的，並且對未來帶有某種想像。我個人認為，他們很希望做一些實驗，試圖驗證一些前沿的想法。

我有一次幫忙為 WorkFace 做了一個第二波、第三波未來的三小時講座分享。參與的人都是一群「屌絲」自由參與、自由進出的，不需付費的。以一種「來的都是對的人、走的都是對的人」的心態，他們多是透過微信的號召而前來的，事先不知會有多少人，但來的人多是年青人。他們只需要的就是用心的準備，時候到了，人就自然的出現。完了，散落了，又再在微信討論，看似是一種線上線下的互動。但 WorkFace 的背後想法才是更有趣的。

WorkFace 從一開始就是自下而上，非計劃性的。它們先從最底層設計一個簡單、可複製的單細胞系統，持續操作（那就是我當時的分享會）；在累積到一定程度之後，再設計新的系統。就我所見，他們是從屌絲社群中不斷吸收養份，從 Kevin Kelly 的《失控》(Out of Control) 中取得自組織想法的靈感、從 Peter Drucker 的後現代管理倫理中，總結出希望利用 WorkFace 來解放企業為今天帶來的問題。他們譬要創造一個「去中心」、更重要的是由下而上的接受自組織的不斷變化、成為一個沒有權威、不強調精英思想的線上線下(O2O)自由網絡。最重要是，尊重、平等、正義等普世價值才是 WorkFace 的核心。他們不單只是想法前沿，他們更相信預測未來最好的方法，就是創造未來。創造一個你我關心的未來。沒想到，上海的青知們，在理念及行動上走得那麼前。WorkFace 帶給我不少的衝擊。

我們在討論所謂的第二波工業社會時，有探討過「集權化」的問題。其背後的主要想法就是控制或支配，這是第二波的主軸。第三波因為科技及互聯網的出現，讓我們可以看到一個「去中心化、全滲透、全監管 (complete penetration)」可能性的出現。某程度來說，它可以比第二波的支配更糟糕。你可以看看美國國安局的「稜鏡計劃 (Prism)」如何深度監控網上的私人資料。但第三波的另一個大潮就是民間活動的「分散連結 (spread and connect)」，相反這是一股令人興奮的浪潮，那是開源運動，那是維基百科，那是 TED Talk，那是異類小眾社群透過網絡的聚結，而成為一個專屬的「利基 (niche)」，他們多是自組織的、沒有權威的、只為同一理念或興趣走在起的。網絡改變了第二波「集權化」的命運。

現在上海的 WorkFace 的存在，不考慮單一的財務指標，不作命名，不作定義，不貼標籤。它的存在，是一群為了服務大眾的人走在一起。而最精彩的是，一般來說服務大眾總是要有一套主張的，就正如紅十字會用捐血救人作為自己的主張。但 WorkFace 激進的地方就是連這個也沒有！他們只遵守著類似 Isaac Asimov 「機械人三大定律」，WorkFace 的三大定律就是「所有人服務所有人、所有人學習所有人、所有人支持所有人」的三大原則。就是這樣，然後什麼都放手不管，就讓它自組織下去！

WorkFace 的精彩之處，不只是它的分散連結。老潘說 WorkFace 的三大原則必須是可觀察的（也是可檢驗的），那就是所有人觀察所有人，有沒有將這三大定律活出來。它一方面是自組織的分散連結，另一方面又是一個全滲透、互相支持、互相提醒、互相勉勵的無權社群。WorkFace 不斷的散發，現在已經在深圳、廣州、成都、杭州、北京有當地的分支，我相信它將會像「搏擊會」般一直開支散葉。同時我也不期然的想到這個最後能否改變今天中國的面貎。真的不知道，但重要的是可以有一種想像，同時有一些真實的事情在發生。 WorkFace 萬歲！

尊重個人的異步化過程

在工業年代最大的特色是同步。一起開始，一起停止。你學多少，與我學多少都是一樣的多。不多也不少。同步的學校體制，是所有人都在十個月內學同樣多的數學，同樣多的語文，同樣多的常識。然後，為了達到這個要求，學校必須安排你與同齡的「同學」一起學習。經過超過十年的教育過程後，我們都害怕自己自己落後別人，我們也學會了「競爭」，同時我們也在工業的年代中失去了自己。

工業年代的同步化，為大量化生產創造了很有利的條件。同時它將第二波工業生產的效率推向極致，我們都在看同一套電視劇、駕著同一款車、同一款紙巾，由此你便可以看到整個「標準化」、「集中化」、「集權化」、「專技化」的思路，形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工業堡壘。但當這種以效率為主導的生產，以至思考模式，大幅度地幫助我們對「人工製品」有更好的控制的同時，它也對非標準化的東西帶來極大的損害。首當其衝的當然就是你和我。任何有生命的東西都不會一樣的，就如我們在路上拾獲兩片樹業，雖然大小一樣，但它們的葉脈卻有各自不同。原是沒有兩個一樣的人，卻硬要被壓縮到整個工廠式流程，扭曲自己的獨特性，來滿足主宰一時的工業社會對人的苛求：成為巨大社會體系的小齒輪，各施其職，以確保整台機器的「暢順運作」。

當然，在這邊廂我好像是語帶刻薄地投訴，但當今最有名氣的歷史學家 Naill Ferguson 卻在一本討論第二波年代為我們帶來什麼好處，他在《文明》中提醒我們工業化的年代起碼為我們創造了六個重要的好處：科學的飛升、醫療的進步、競爭的出現、產權的私有化、消費的社群、工作的道德觀等等，每一項都改變了人類的命運。由此可見，人類得以大幅度地改善文明的面貎，也不能與「同步式」生產，以至第二波文明背後的六大護法脫離因果關係。

但工業文明所帶來的社會，也就是六大護法所維繫的第二波社會，卻會出現越來越侵蝕其系統的作用，尤其是出現在有生命的東西上，或我所稱之為大自然的反撲。Rachel Carson 早在 1962 年已經在其《寂靜的春天》裡提出用 DDT 來控制蟲害是適得其反，一方面對人類本身造成直接傷害（例如致癌），另一方面也對大自然帶來極大的破壞。但當中最諷刺的是，用了 DDT 後，就連農作物中的益蟲也被殺清。因此，當人帶著第二波的機器介入自然的世界時，所帶來的損耗是遠比第一波農業年代的技術猛烈。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強大的科技帶來龐大的後果。有些後果是超越了人類的控制。

同樣在教育系統的工廠式生產後，人類大幅地脫離文盲，這是它的功德。但也大幅地壓抑了創意（這在之前的文章已有討論）。因此今天的學校，都喜歡在其工廠中加入「拔尖」與「補底」來「照顧個別差異」。拔尖即是附設所謂的精英班，補底又是另一㮔補習輔導。但最重要的訊息是，在同步化生產的社會中，我們因為不尊重自然造物的生理時鐘，而令到工業化社會越來越失效。

由科技所帶引的第三波文明，其中的一個特色就是從同步化的同步，再推至極致，就是上星期提及的「實時化 (real-time)」；同時，第三波帶來另一股推動力，就是從同步推向「異步」。異步就是讓它自然地脫序，不用著意的要求等待一起的同步。異步是尋找個別原有的頻率與步調。因為在第三波的新思維裡，我們開始認同讓主體回到它原有的速率，對整體可能更有幫助，或更有持續性。

比特幣帶有的第三波密碼

比特幣是一個非常高超的演算程式，於2009年由中本聰（可能是個人或團體）從網站上散發出去。這條程式特別之處在於中本聰解決了如何將「信息」從一個人身上傳到另一個人身上後，這個「信息」不再存在原發人那裏。若在這個特性上面加上一個限量出現的程序，它便可以當作成一種貨幣了。

第二波世界主要是關於實體世界的。我寫了一封信寄給一個朋友，我寄出信件之後就不再擁有信件了。這封信在實體世界中是獨一無二的。但當我們進入了信息化的電腦虛擬年代時，信函的特質改變了：我寄出一封電郵後，仍然有一個「副本」在手上；不單這樣，我將電郵發出時，不再只局限在一對一的傳遞上，它更可以是一對多個接收者，同時散發。而且這些散發的成本幾近零，同時再也沒有「正本」與「副本」的概念，它們全都是分不出正副的「比特（bits）」或「位元」。因此從以上這個簡單的例子，便可以得知這種電子世界與實體世界的巨大分野。

壓抑「比特」不斷複製的本質

也因為任何資訊若將之轉化為「比特」之後，它便會不受控制地找尋路徑自我複製（self-replicate），因此它基本上是完全顛覆以資源稀缺為本的實體經濟學。很多人認為經濟學在網路的年代備受挑戰，因為網絡的本質就是富足，毫不稀缺。也因如此，「比特幣」的出現簡直就如魔幻般的大發明一樣。作為一種「貨幣」，最重要的是它不能被重複支付。同一個比特幣，不能做多次交易的話，那就在本質上違反了「比特」的特性！比特幣竟然能在網路上創造「稀有」這個概念。

但中本聰為什麼能夠這樣做呢？因為他發現了一種可以在這種「幣」上加諸的緊箍咒，令它在網路上的複製性能被克制。而用的方式，若用上第三波的語言，就是：分散連結式（spread and connect）去中心化（de-centralization）的無權監控式（non-authoritative monitoring）自組織現象（self-organizing phenomenon）。這也是中本聰偉大的地方，它一方面竟然能想出一種方法壓抑網絡不斷複製的本質，同時也全面地、充分地利用網絡及比特的其他網絡性質，創造出一種可以被高度信任的電子貨幣。而以上大費周章所說的內容都是收歸在「比特幣」的演算程式上。只要為這條演算程式按下「輸入」鍵後，它便有了自己的生命。

毫無疑問，了解比特幣的真正本質是會令人倒抽一口涼氣的。奈何能夠指出其革命之處的報道可謂少得可憐，而且沒有認知到這與第二波工業生產「六大護法」（即標準－大量－同步－專技－集權－集中）的反差，很多人都不明白它的創新及偉大之處。當然，也是更重要的是，我們的思維仍然是非常的第二波工業思維，因此我們一時之間很難接受「比特幣」的合理性，更不要論及它的合法性。

按時間表制定發行量

但若然我們願意用心一點思考，我們便可以「想像」到比特幣因為由它的演算方程制定其發行量（已設定在2140年前由程式生產2100萬個比特幣），它是按照時間表來製造出來的，因為這個已經公開的結果，讓我們知道它是「有限」的，而非無限的。最近報道Mt. Gox被盜走的75萬個比特幣將會永久消失，即是說它的流通量買少見少。比特幣便成為了稀缺的珍品。

反觀今天各國的貨幣體系，也是所謂由中央銀行操控的集權式「中心法幣」，因要解決金融危機而採取「扭曲操作」的量化寬鬆政策，使法幣無止境地擴張，也推動了新一輪的通貨膨脹。這一切做法，同樣是違反了實體世界的核心經濟原則。也因如此，我們要有心理準備有朝一日要為這個結果埋單。現在明顯見到的惡果，就是我們已經對這些實體貨幣場制度深表懷疑。試問在這一切兒嬉而短視的貨幣政策面前，我們如何可以再有力地批評比特幣的不合理？

演算法支配世界

如果你近期在聽到有關比特幣（bitcoin）的報道後，感到一頭霧水，不知所云，那你大可放心，因為實在有太多人不明白其中的玄機是什麼。又或是，你認為貨幣這等嚴肅而具金錢價值的東西，怎會被一群只會玩電玩的人兒戲地變成一種沒有國家（尤其是最近最大的比特幣交易中心 Mt. Gox 突然關閉）、沒有人會認同的流通貨幣，那你也肯定不是異類。 

我也曾有一段時間，誤以為比特幣只是用作買賣電玩兵器的默認貨幣而已，以至好一段時間也不屑於研究它。我當時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場革命的開始。更重要的是，比特幣的出現才讓我清楚看到，在第三波的世界中，什麼才是新的權力。上星期的文章已經指出，比特幣並不是什麼貨幣，而是一種開源式（open source）的演算程式；而就是從演算程式到竟然變成一種貨幣，我才確實地看到擁有演算程式或創造演算程式的能力，正等同於創造財富的權力。

Google 不靠人手靠演算

假如今天要我估算未來廿年哪間公司最能左右我們的生活模式，我會大膽的說它將會是 Google，或 Amazon，或 Facebook，但肯定不是蘋果，為什麼？因為這些公司擁有的是一群又一群世界頂尖的演算程式工程師。

Google 的搜尋當然不是靠人手吧，而是靠寫得更優更精簡的搜尋演算程式，而讓他們在剛起步的日子時便輕易打敗 Yahoo! 和其他搜尋公司。他們比併的不是人力與財力，而是由腦力轉化而成，一種交由電腦運作的程式編程能力。誰的程式寫得更簡單，花更少的力做到更精確的搜尋，誰就是贏家。但 Google 的使命並不單是這樣，他們的野心是擁有演算程式，就等於擁有世界。

Google 的其中一位創辦人是 Larry Page，他並非等閒之輩，對「人工智能」非常著迷。他認為 Google 將來不會是一家搜尋公司，而是一家人工智能的公司（看看他們的 Android，就是用「機械人」作為名字）。Google 從搜尋器、Gmail、YouTube、Google Map、Android、Google＋，Google Drive，以至即將上市的 Google Glass 等，將會全面地、鋪天蓋地地包圍我們生活上的每一個細節。今天，Google 全球有 3 萬名員工，這好像是一個不小的員工數字，但我會跟你說，如果以他們現在滲透我們生活的深入程度來說，3萬人其實是小得難以想像的數字。Google是第三波企業的最佳典範：它會大量地屠殺第二波世界的工作。

極少數高手「單手改變世界」

各位，如果我們看看他們所創造的財富，以及他們的聘用人數，你應該開始慌起來。因為這些財富的創造，我們連邊都沾不上，我們只能在一邊觀看他們取締成千上萬的未來工作。原因就只得一個：我們不懂網絡、我們不懂編程。

被 Facebook 以近 200 億美元收購的 WhatsApp 的員工人數不過 50；他們在早前收購的 Instagram 的員工人數更少。改變我們如何儲存資料的Dropbox、改變我們處理資料的 Evernote，全都是由一群極少數編寫演算程式的高手「單手改變了世界」某些面貌。

顧客未下單 Amazon 已發貨？

也不單這樣，更重要的信息是，演算方程正在逐步「侵入」我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例如 Amazon，就是透過大量的「大數據」以及由雲端集合的龐大數據拆解力，做到沒有一個人牽涉其中的演算過程：在不久將來，Amazon 甚至會根據顧客之前的訂單、商品搜索紀錄、心願清單等資料，大膽地在顧客還沒有下單前便已經發貨！它甚至連你對這些貨品不滿意而要退貨的機率都推算進去了，你最後還是會滿意地乖乖付錢。這就是刻下被演算程式包圍的世界的運作。但潛台詞是：若然我們沒有醒覺力的話，我們將會被演算程式支配。

談科技不等於談未來

未來學家 Alvin Toffler 在他 1980 年代的巨著《第三波》提到當時尚未出現的未來，他認為這必然是與知識與科技密不可分的未來。他也認為獲得資訊的自由度增加之後，人類的改變速度會愈來愈快。惟他當時仍未有提出互聯網的出現，但那只不過是細節而已。說到科技，確實有不少科技方面的評論家。他們會談網上購物的趨勢，他們會談電子書如何取代實體書，他們會談人工智能的未來，他們也會談大數據對人類的影響。毫無疑問，科技是統領著我們這個年代。但我們必須區分科技評論家並不等於是「第三波」的未來學家。在這方面，你不得不認識 Kevin Kelly。

Kevin Kelly ——「第三波」的代言人

Kevin Kelly（很多人都稱他為KK）是美國Wired雜誌的創辦總編（Wired 是所有研究未來趨勢的人士必讀的雜誌），他可算是未來學家，但他其實更像科幻小說大師。他早在 1995 年寫下他個人第一本著作《失控》（Out of Control），那是一本關於複雜、網絡的有機性，一種無組織乃至自組織的網絡世界（self-organizing network）如何推進社會的演化，使之愈來愈像一個有機生命體，是一本極有野心的著作。這本書為他贏得一批 cyber 粉絲（包括筆者），但畢竟這書的內容不單止科幻、好玩，也同時要求讀者有大量科學知識作背景，所以這部著作跟大眾的距離也較遠。但很多人已經開始共識﹕KK說話，我們都要洗耳恭聽。

KK 之後的 New Rules for the New Economy，我會認為是自 Toffler 的《第三波》後第一本充分描述何謂「第三波」的著作。當我讀到此書，猶如獲得至寶，因為作者提出一系列由網絡效應所引發的新規則。這一本雖然是 1999 年的著作，但就如 Toffler 的著作一樣，寫於 40 年前的《未來的震撼》（The Future Shock），今天翻來讀，恍如是寫在今天一樣。KK 的 New Rules 確有這種力量。我於 2000 年有幸訪問 Alvin Toffler 時，他認為 KK 的著作寫得很棒。

15年前著作 讀來如今天寫

我很喜歡 KK，並相信他就是 Toffler 口中所說的「第三波」代言人。由此可知，他在我心目中是一個怎樣級數的未來學家。但若與 Toffler 相比較，我仍然認為 Toffler 在 40 年前寫下的著作較為震撼。背後的原因是 KK 如何厲害地補充了第三波世界的規則，他的專注仍然相對集中在科技的面向上。就如以討論人口學作為他的指導模型的Harry Dent，Dent從人口學（可能是更狹隘一點的以「嬰兒潮世代」來看世界）出發，而非由一個更具涵蓋性的大現象開始。

 要精準預測還是模糊地對？

也許我們也該總結一下過去數月我們提出有關預測與未來研究的討論。第一，在討論未來研究的過程中，我們要留意自己是不是在做「預測」。若你要求做到「精準預測」，那你需要學習 Nate Silver 的「狐狸式」的機率思考方法（be foxy）。但若你現在求的是一個發展方向，而希望能「準確」一些的話，那就得要接受「模糊地對」的這種條件，卻仍可以找到一些很有啓發性的方向，這就是 Harry Dent，Kevin Kelly 與 Alvin Toffler 等大師可以給予你的。至於我認為最超群的 Toffler，到底他提出了什麼，讓人覺得他在這群未來學家中仍有如此「神級」的地位呢？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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