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帶學生做 project 真的很難受,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帶引學生做 project。高考考試卻佔去20%,不做是不能的;但卻總是沒有一種好的方法跟學生進行有效的互動,學生辛苦,自己也辛苦。現在終於可以找到一種方法,一步步帶引學生就通識的課題進行思考…自己去過不少通識教育的講座、工作坊,我認為這個是最有效。」
我記得自己在五天的老師工作坊上,自己不停地講解及帶引教師們學習系統思考,但工作坊進行到第三天,我忽然停下來,想到自己是如何的有動力不停講解,但到底這對教師有甚麼用?我們覺得有價值的東西,對教師來說,是否也是有同樣的意義?那一刻我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結果,有教師指出,學習系統思考的方法,可以很有效的解決學生做 project 的問題。這使我肯定了系統思考在通識教育上所扮演的重要位置。就這件事我希望在此說說兩個關於自己的故事,只是故事,沒有其他了。
還記得自己仍是一個十六、七歲的中四學生時,遇上一位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導師 (他的名字叫做 Albert Moses,那年是1987年)。對於一個當年是一名不知去向,只懂得在校內搗蛋,終日與學校制度為敵的我,這名導師教懂我如何閱讀。有趣的是,他並沒有真的教懂我如何讀得更好,但他卻一本又一本書拋過來給我們參與他的工作坊的學生來讀。讀的不是今天補習天王的極秘考試攻克策略,而是《時代(Time)》、《新聞週刊 (Newsweek)》、《經濟學人 (The Economist)》、《財富 (Fortune)》等雜誌,可以想像這類雜誌應是夾在中環某些日里萬機的銀行家公事包之中,而不是一個連朗奴‧列根 (Ronald Reagan,1980-1988年美國總統)也不認識、看一整行英文也有問題的十七歲戇直青年會看的讀物。但這個令我難以言傳的學習之旅,導師說了一句讓我今天仍非常深刻說話,他說:「將來我們的學生的枱角上放的不再是那些有百年以上的知識,而是關於過去一週發生了甚麼事…,可以想像的是,今天的學生應該有一科是將過去一週的《時代》或《經濟學人》放在枱角上…,我們要知道的是未來,而不是過去。」多麼酷!唔…我對未來有更多興趣,我在想。自那一年開始,我訂閱了《經濟學人》及《財富》雜誌 (至今我仍在訂閱這兩本雜誌)。
這名導師對我的衝擊不止於此,有一天他手執著一份《南華早報》,說道我們要長出一種能力,可以將一份報紙上的各式各樣的報導看成一個整體,而不是個別不同的報導。那即是說,在頭版有關任志剛的年薪的報導,如何與國際版有關跨國公司的會計帳目出現假帳,及,與科技版有關博客 (blog) 以很高速的擴散,我們能夠找到隱藏在背後的「結構性關係」。能夠將不同的資料進行有意義的整合,就是這樣的一個願景,就讓我花了廿年的時間去追尋這個夢!這個我認為是追求成為一個所謂「系統思考家」的過程。
今天,我清楚看到,在高中推動「通識教育」的新課程,正正是當年我亂碰亂撞閱讀《經濟學人》、《時代》的「自選課程」內容!試問我怎麼能不興奮?但是,我心裡隨即浮出的問題,就是若然沒有系統思考的方法作為一種方法,通識教育對學生的學習會帶來怎樣的結果?
這裡就讓我繼續訴說我的另一則故事,其實是前面故事的後續。從那一天開始,我無所不讀,由閱讀《明報》開始到學習讀《信報》;再由《南華早報》至訂購《亞洲華爾街日報》、《國際先鋒評論報》;再由《財富》雜誌擴展到訂閱就是連香港也買不到的《未來學家》(The Futurist) 以及《美國人口學報》(American Demographics)。對於一個當年廿歲不過的年青人來說,確實是有點過份奢侈 (至今仍覺得當年有點瘋狂)。毫無疑問,自己對於知識、對事物的批判、眼界和對世界的關懷,有非常驚人的突破性飛躍。但我同時遇到一個很大的問題:我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消化眼前出現的資訊,而最令我感挫敗的,是在整合不同報導的能力方面的增長,不但沒有進步,反被龐大的資訊量搞得越來越混亂,迷失於資訊迷宮之中。當時能夠想到的解決方案,似乎再簡單不過:必須閱讀更多的資訊。
對於當時犧牲大量常規學習的時間,而投於在被各方認為「不實用」的閱讀上,當然不是為了參加『百萬富翁』,卻是為了追求一個對我更有意義的夢想,就是能夠『看穿』未來世界的走向。因為我決定自己要在未來有一番作為。今天回看,當然覺得自己很天真,但我也必須欣賞自己的傻勁,沒有幻想,便沒有追尋。
離開大學後不久,便向自己立下目標,這份工作必須要以「閱讀為本」的。結果我找到一間「剪報」公司做一名以「資料分析員」為名,但其實只是閱報、剪報的工作。工作並不高檔,但我喜歡;這份工作讓我每天可以有機會看五份報紙,以及每星期要看上過百份雜誌,工作是在這些閱讀過程中找尋一些與客戶相關的資料。兩年的工作,使我有更多的學習。但作為一個「資訊垃圾筒」,我終於到達了自己可以承受的上限。我知道自己的學習出現了「吐白沫」的現象了。
對於一個富有野心的學習者來說,是很難面對如此的「成長上限 (limits to growth)」。然而,我忽然想起當年的導師,他能夠貫穿不同報導的能力,並不是來自他擁有無限大的記憶容量,而是他思考背後的「框架」(frame)。他所收集得來的資訊,全都能掛在一個框架上,令資料有所依歸,而不是在腦海中飄遊太虛的雜質。那一刻,我猛然的想,我的框架是甚麼?對於未來世界,我的主張又是甚麼?沒有這個框架,任我如何博學也是枉然。今天回想真的抹一把汗,若然當年沒有如此頓悟的時刻,算是讓我拿下三個博士學位又有何用?就在那一刻,我決定停下了自己幾近瘋狂的閱讀,開始尋找自己的框架,或正確一點的說明,是一種建立架框的方法論。
1994年,我從一本名為《第五項修練 (The Fifth Discipline)》的書上,認識到一種名為「系統思考」的方法論。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終於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屈指一算,原來這已是十多年的學習之旅。我就是這樣走過來的了。今天,我希望能將自己認為有意義的方法論,分享給大家。
謝謝各位。
(寫於 2006 年 5 月 11 日)
Recent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