趨勢索引 與 未來研究

第三波與電腦程式的角力

在第三波的社會轉移過程中，人類將有一場很重大的新角力。那就是「機器 Vs. 人類」，這樣想來，好像「未來戰士」式的機器／電腦將要主宰人類。我個人認為這確是正在發生的事。當你看到現在用程式便能做到「無人駕駛」、在市場上用程式便能展開高頻交易、用程式便能創造一種新的虚擬貨幣、用程式便能解構你的消費行為，你很難不去想像將來我們到底是程式創造者，還是程式的奴隸，我們仍不知道。我只知道，沒有更高的智慧，只懂得按程式運作，最終只會帶來更大的災害。

其中一個我們按程式跑到極致的就是自由市場式的資本主義。在上個世紀初，由工業社會帶出的一種分工，大幅度地提升企業生產力的程式。同時，自由主義認為，讓一群自私自利的人在各自追逐自己的過程中，人類文明便能得以提升和進步。其中最著名的諾貝爾經濟學家佛利民曾說過：「企業唯一的目的是追求利潤的最大化，如果企業家去認真考慮創造就業機會、消除歧視、防止污染，那他是一個十足的社會主義信徒，而非資本主義的信徒。」如此赤祼地主張企業家除了追求利潤最大化之外，不要花時間在任何事上，那就是一種各自專注自己利益創造的「程式」。而且在過去一百多年來我們真的很努力地將這條程式推向極致。

然而，各自逐利的分工，以至後來的「專技化」發展，也令我們看不到整體。當人看不到整體時，就很難施與對更大系統的關懷。從血汗工廠到黑心商品，從華爾街肥貓到金融海嘯，從木林的破壞到過量的補魚，從大量浪費到環境污染。自由企業的誠信一再破產，資本主義的價值遭受重重的質疑。以上的這些現象，往往不是來自人類的劣性，而是來自我們在「意識上」採取了「休眠」狀態。集體地不自覺地共演了一齣社會悲劇。

最近在經濟學，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件大事不單只影響經濟理論，而且也影響著政治與政策。這件大事是有一名法國學者 Thomas Piketty 去年出版了一本名為《廿一世紀資本論》(Capital in Twenty-first Century)。這本書被認為是經濟學的新分水嶺。

簡單來說，作者從過去三百多年的歷史數據中，查證出當一個地方的資本回報率高於勞動新酬的回報率時，便會出現社會資本分配不均的現象，令貧富懸殊的問題日益嚴重，而且也將會嚴重地威脅著民主社會的健康發展。剛好這三百年的歷史，正正是第二波工業社會建構其資本主義文明最重要的時段。的確，我們可以從過去的廿年，看到資本主義好像為社會帶來的問題，多於它所創造的福祉。

當我們提出第三波的新社會結構時，它一方面是挑戰過往工業社會的大量化、專技化、集權化模式，但當我們邁向第三波的發展時，我們遇上了另一個「程式的完美執行者」：電腦。到底我們會否被更大規模（整個網絡的全滲透包圍著），而且是毫不出錯的電腦所主控，還是我們因為後現代社會（Post-modern）的出現，讓人開始醒覺於自己的獨特性，以至開始問「我是誰？」，同時也開始問及自己與更大整體的關係？我認為，後現代社會讓我們有新的土壤醒覺過來，但我們也必須要快速的醒覺過來。不然的話，我們有機會永遠睡在電腦的程式中，進入一個真真正正的 Matrix 世界裡。

 

比特幣：了解未來一扇窗

如果說比特幣（bitcoin）是一種最純然的第三波產物，我必須將這句話說得更清楚。「第三波」（The Third Wave）是美國未來學家 Alvin Toffler 於 1980 年提出的新概念，他將人類文明的進步分為3個重要時期。第一個是農業年代，是以力氣或暴力換取權力的年代；第二個是工業年代，這大概是在 18、19 世紀開始，以 20 世紀最為興盛的文明模式，強調效率、崇拜標準，是機械式大量生產的年代，也是物質生活、知識，以至醫療等大幅躍升的年代。

Alvin Toffler 讓很多人眼前一亮的是他對未來，也是所謂的第三波文明的描繪。就如另一名管理學泰斗 Peter Drucker 所說「未來的趨勢已經發生在今天」。Toffler 大膽地從當時的種種現象中，脫離傳統直線思維，想像一個由知識驅動的未來。當時 Toffler 提出，在未來無論做任何事，知識所帶有的涵量只會愈來愈重。他的意思是，日後哪怕是一件普通的內衣，物料上的知識／資訊量都會高得驚人。Toffler 提演出很多現象，例如產銷合一（即生產者與消費者合二為一）、強調獨特性的自由主義、分權政治等。

雖然 Toffler 在其後的著作包括《大未來》（Powershift）、Wealth 3.0（Revolutionary Wealth）中對第三波未來提出更多具體與細緻的描述，卻一直沒有提出屬於第三波的指導框架。我一直期望 Toffler 能提出一個類似他在第二波提出的「六大護法」﹕大量化、同步化、標準化、集中化、集權化、專技化的框架。但結果一直沒有出來。

沒後設框架難看清
沒有一個後設的框架，我們將很難看清第三波的本質。我們都說未來是一個以資訊為本的年代，但卻不能為我們帶來太多啓示。我們更想知道的是資訊充斥的社會會怎樣？是否我們便得要不斷學習？是否我們要將所有作業流程資訊化？資訊為本的第三波年代將會如何改變教育？我們需要盡早認知一套高度關聯、具後設性分析的抽象架構，而不是單單「資訊化年代」幾個字，為我們正在發生的未來作草率總結。未來仍在發生中，第三波文明正在形成中，現在是建構的時候，是影響未來的時候，但遠未到總結未來的時候。

因此，雖然第三波資訊為本的經濟、知識為本的工人等概念早在1980年代已被提出來，但我認為直到 1990 年代互聯網出現才算是第三波文明的序幕。由 PointCast、Yahoo!、eBay、Amazon走過來，到 Google Search 的出現；由 Napster、YouTube、維基百科、facebook，到今天維基解密、Dropbox、微訊、WhatsApp、Snapchat 等的集體努力，我們與互聯網共處20年後，才稍為明白第三波文明的本質。每個網絡產品的出現（例如 Dropbox 提醒我們雲端的力量），都是在幫助我們了解多一點「資訊化年代」的真身。

挑戰現存財經系統
2009 年比特幣的出現，才是真正正面挑戰第二波以「集權—集中」為主的權力核心﹕金錢。這種交鋒，在意義上比維基解密的挑戰可能還要強得多。因為它是直接改變了我們對權力本質的定義。由某中心集權力量，變為無中心力量的金錢，這是匪夷所思的。當在位者、當權者擔心比特幣對現存財經系統帶來挑戰，我所關心的是比特幣是否最能代表「第三波文明」的符號代碼？我們如何透過比特幣掌握 Toffler 一直沒有完成的第三波思路框架？在此，我看到一個新契機。

比特幣帶有的第三波密碼

比特幣是一個非常高超的演算程式，於2009年由中本聰（可能是個人或團體）從網站上散發出去。這條程式特別之處在於中本聰解決了如何將「信息」從一個人身上傳到另一個人身上後，這個「信息」不再存在原發人那裏。若在這個特性上面加上一個限量出現的程序，它便可以當作成一種貨幣了。

第二波世界主要是關於實體世界的。我寫了一封信寄給一個朋友，我寄出信件之後就不再擁有信件了。這封信在實體世界中是獨一無二的。但當我們進入了信息化的電腦虛擬年代時，信函的特質改變了：我寄出一封電郵後，仍然有一個「副本」在手上；不單這樣，我將電郵發出時，不再只局限在一對一的傳遞上，它更可以是一對多個接收者，同時散發。而且這些散發的成本幾近零，同時再也沒有「正本」與「副本」的概念，它們全都是分不出正副的「比特（bits）」或「位元」。因此從以上這個簡單的例子，便可以得知這種電子世界與實體世界的巨大分野。

壓抑「比特」不斷複製的本質

也因為任何資訊若將之轉化為「比特」之後，它便會不受控制地找尋路徑自我複製（self-replicate），因此它基本上是完全顛覆以資源稀缺為本的實體經濟學。很多人認為經濟學在網路的年代備受挑戰，因為網絡的本質就是富足，毫不稀缺。也因如此，「比特幣」的出現簡直就如魔幻般的大發明一樣。作為一種「貨幣」，最重要的是它不能被重複支付。同一個比特幣，不能做多次交易的話，那就在本質上違反了「比特」的特性！比特幣竟然能在網路上創造「稀有」這個概念。

但中本聰為什麼能夠這樣做呢？因為他發現了一種可以在這種「幣」上加諸的緊箍咒，令它在網路上的複製性能被克制。而用的方式，若用上第三波的語言，就是：分散連結式（spread and connect）去中心化（de-centralization）的無權監控式（non-authoritative monitoring）自組織現象（self-organizing phenomenon）。這也是中本聰偉大的地方，它一方面竟然能想出一種方法壓抑網絡不斷複製的本質，同時也全面地、充分地利用網絡及比特的其他網絡性質，創造出一種可以被高度信任的電子貨幣。而以上大費周章所說的內容都是收歸在「比特幣」的演算程式上。只要為這條演算程式按下「輸入」鍵後，它便有了自己的生命。

毫無疑問，了解比特幣的真正本質是會令人倒抽一口涼氣的。奈何能夠指出其革命之處的報道可謂少得可憐，而且沒有認知到這與第二波工業生產「六大護法」（即標準－大量－同步－專技－集權－集中）的反差，很多人都不明白它的創新及偉大之處。當然，也是更重要的是，我們的思維仍然是非常的第二波工業思維，因此我們一時之間很難接受「比特幣」的合理性，更不要論及它的合法性。

按時間表制定發行量

但若然我們願意用心一點思考，我們便可以「想像」到比特幣因為由它的演算方程制定其發行量（已設定在2140年前由程式生產2100萬個比特幣），它是按照時間表來製造出來的，因為這個已經公開的結果，讓我們知道它是「有限」的，而非無限的。最近報道Mt. Gox被盜走的75萬個比特幣將會永久消失，即是說它的流通量買少見少。比特幣便成為了稀缺的珍品。

反觀今天各國的貨幣體系，也是所謂由中央銀行操控的集權式「中心法幣」，因要解決金融危機而採取「扭曲操作」的量化寬鬆政策，使法幣無止境地擴張，也推動了新一輪的通貨膨脹。這一切做法，同樣是違反了實體世界的核心經濟原則。也因如此，我們要有心理準備有朝一日要為這個結果埋單。現在明顯見到的惡果，就是我們已經對這些實體貨幣場制度深表懷疑。試問在這一切兒嬉而短視的貨幣政策面前，我們如何可以再有力地批評比特幣的不合理？

演算法支配世界

如果你近期在聽到有關比特幣（bitcoin）的報道後，感到一頭霧水，不知所云，那你大可放心，因為實在有太多人不明白其中的玄機是什麼。又或是，你認為貨幣這等嚴肅而具金錢價值的東西，怎會被一群只會玩電玩的人兒戲地變成一種沒有國家（尤其是最近最大的比特幣交易中心 Mt. Gox 突然關閉）、沒有人會認同的流通貨幣，那你也肯定不是異類。 

我也曾有一段時間，誤以為比特幣只是用作買賣電玩兵器的默認貨幣而已，以至好一段時間也不屑於研究它。我當時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場革命的開始。更重要的是，比特幣的出現才讓我清楚看到，在第三波的世界中，什麼才是新的權力。上星期的文章已經指出，比特幣並不是什麼貨幣，而是一種開源式（open source）的演算程式；而就是從演算程式到竟然變成一種貨幣，我才確實地看到擁有演算程式或創造演算程式的能力，正等同於創造財富的權力。

Google 不靠人手靠演算

假如今天要我估算未來廿年哪間公司最能左右我們的生活模式，我會大膽的說它將會是 Google，或 Amazon，或 Facebook，但肯定不是蘋果，為什麼？因為這些公司擁有的是一群又一群世界頂尖的演算程式工程師。

Google 的搜尋當然不是靠人手吧，而是靠寫得更優更精簡的搜尋演算程式，而讓他們在剛起步的日子時便輕易打敗 Yahoo! 和其他搜尋公司。他們比併的不是人力與財力，而是由腦力轉化而成，一種交由電腦運作的程式編程能力。誰的程式寫得更簡單，花更少的力做到更精確的搜尋，誰就是贏家。但 Google 的使命並不單是這樣，他們的野心是擁有演算程式，就等於擁有世界。

Google 的其中一位創辦人是 Larry Page，他並非等閒之輩，對「人工智能」非常著迷。他認為 Google 將來不會是一家搜尋公司，而是一家人工智能的公司（看看他們的 Android，就是用「機械人」作為名字）。Google 從搜尋器、Gmail、YouTube、Google Map、Android、Google＋，Google Drive，以至即將上市的 Google Glass 等，將會全面地、鋪天蓋地地包圍我們生活上的每一個細節。今天，Google 全球有 3 萬名員工，這好像是一個不小的員工數字，但我會跟你說，如果以他們現在滲透我們生活的深入程度來說，3萬人其實是小得難以想像的數字。Google是第三波企業的最佳典範：它會大量地屠殺第二波世界的工作。

極少數高手「單手改變世界」

各位，如果我們看看他們所創造的財富，以及他們的聘用人數，你應該開始慌起來。因為這些財富的創造，我們連邊都沾不上，我們只能在一邊觀看他們取締成千上萬的未來工作。原因就只得一個：我們不懂網絡、我們不懂編程。

被 Facebook 以近 200 億美元收購的 WhatsApp 的員工人數不過 50；他們在早前收購的 Instagram 的員工人數更少。改變我們如何儲存資料的Dropbox、改變我們處理資料的 Evernote，全都是由一群極少數編寫演算程式的高手「單手改變了世界」某些面貌。

顧客未下單 Amazon 已發貨？

也不單這樣，更重要的信息是，演算方程正在逐步「侵入」我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例如 Amazon，就是透過大量的「大數據」以及由雲端集合的龐大數據拆解力，做到沒有一個人牽涉其中的演算過程：在不久將來，Amazon 甚至會根據顧客之前的訂單、商品搜索紀錄、心願清單等資料，大膽地在顧客還沒有下單前便已經發貨！它甚至連你對這些貨品不滿意而要退貨的機率都推算進去了，你最後還是會滿意地乖乖付錢。這就是刻下被演算程式包圍的世界的運作。但潛台詞是：若然我們沒有醒覺力的話，我們將會被演算程式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