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業年代最大的特色是同步。一起開始,一起停止。你學多少,與我學多少都是一樣的多。不多也不少。同步的學校體制,是所有人都在十個月內學同樣多的數學,同樣多的語文,同樣多的常識。然後,為了達到這個要求,學校必須安排你與同齡的「同學」一起學習。經過超過十年的教育過程後,我們都害怕自己自己落後別人,我們也學會了「競爭」,同時我們也在工業的年代中失去了自己。
工業年代的同步化,為大量化生產創造了很有利的條件。同時它將第二波工業生產的效率推向極致,我們都在看同一套電視劇、駕著同一款車、同一款紙巾,由此你便可以看到整個「標準化」、「集中化」、「集權化」、「專技化」的思路,形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工業堡壘。但當這種以效率為主導的生產,以至思考模式,大幅度地幫助我們對「人工製品」有更好的控制的同時,它也對非標準化的東西帶來極大的損害。首當其衝的當然就是你和我。任何有生命的東西都不會一樣的,就如我們在路上拾獲兩片樹業,雖然大小一樣,但它們的葉脈卻有各自不同。原是沒有兩個一樣的人,卻硬要被壓縮到整個工廠式流程,扭曲自己的獨特性,來滿足主宰一時的工業社會對人的苛求:成為巨大社會體系的小齒輪,各施其職,以確保整台機器的「暢順運作」。
當然,在這邊廂我好像是語帶刻薄地投訴,但當今最有名氣的歷史學家 Naill Ferguson 卻在一本討論第二波年代為我們帶來什麼好處,他在《文明》中提醒我們工業化的年代起碼為我們創造了六個重要的好處:科學的飛升、醫療的進步、競爭的出現、產權的私有化、消費的社群、工作的道德觀等等,每一項都改變了人類的命運。由此可見,人類得以大幅度地改善文明的面貎,也不能與「同步式」生產,以至第二波文明背後的六大護法脫離因果關係。
但工業文明所帶來的社會,也就是六大護法所維繫的第二波社會,卻會出現越來越侵蝕其系統的作用,尤其是出現在有生命的東西上,或我所稱之為大自然的反撲。Rachel Carson 早在 1962 年已經在其《寂靜的春天》裡提出用 DDT 來控制蟲害是適得其反,一方面對人類本身造成直接傷害(例如致癌),另一方面也對大自然帶來極大的破壞。但當中最諷刺的是,用了 DDT 後,就連農作物中的益蟲也被殺清。因此,當人帶著第二波的機器介入自然的世界時,所帶來的損耗是遠比第一波農業年代的技術猛烈。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強大的科技帶來龐大的後果。有些後果是超越了人類的控制。
同樣在教育系統的工廠式生產後,人類大幅地脫離文盲,這是它的功德。但也大幅地壓抑了創意(這在之前的文章已有討論)。因此今天的學校,都喜歡在其工廠中加入「拔尖」與「補底」來「照顧個別差異」。拔尖即是附設所謂的精英班,補底又是另一㮔補習輔導。但最重要的訊息是,在同步化生產的社會中,我們因為不尊重自然造物的生理時鐘,而令到工業化社會越來越失效。
由科技所帶引的第三波文明,其中的一個特色就是從同步化的同步,再推至極致,就是上星期提及的「實時化 (real-time)」;同時,第三波帶來另一股推動力,就是從同步推向「異步」。異步就是讓它自然地脫序,不用著意的要求等待一起的同步。異步是尋找個別原有的頻率與步調。因為在第三波的新思維裡,我們開始認同讓主體回到它原有的速率,對整體可能更有幫助,或更有持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