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防衛現象早為人所知,但一直以來卻沒有得到很嚴謹的研究,不幸的是,很多研究者都視組織防衛為一種必然限制條件,因此研究者必須視之為常態,並提出很多方法與技巧去繞過組織防衛這個一直被認為是組織最核心的問題。然而,也有大量研究認為,組織防衛是很多組織衝突、部門之間的政治對抗和產能低下的終極原因。
Argyris 與 Schön 在 70 年代,透過大量的觀察,成功的發現了組織防衛的嚴謹因果關係。他們指出組織中遇見到的組織防衛不單存在,而且也會有不斷強化的傾向,令組織只能越來越將時間放在例行的改善工作,或是所謂的「單環學習」;但組織若要進行徹底的變化,而且這些變化會觸及組織文化、深藏的信念,而有可能帶來威脅、不安和尷尬時,這一類重要的「雙環學習」多數會被壓抑。Argyris 與 Schön 會認為那是因為管理人沒有處理這一類問題的「能力」。這種能力是人際之間的溝通能力,然而它並不是我們一般所指的溝通能力,而是「在衝突中仍能是事實為根據,並予以驗證」的能力。
Argyris 與 Schön 不單是發現了一種「因為 A,所以 B」的因果關係來說明組織何以因為內部個人的人際能力的不遞,而導致組織的防衛現象,尤其是對「次級抑制路徑」(secondary inhibitory loop)如何對組織帶來衝擊的細緻描述;而且,Argyris 與 Schön 更發展了一套新的行為模式(稱之為 Model II 行為模式),並成功地證明它如何能破解或降低組織的防衛現象。相對於 Model I 的行為模式,Model I 是一個「單向控制」為其行動背後的主軸邏輯,Model II 則是將 Karl Popper 的「可辦偽證性 (falsifiability)」的科學精神,伸延到日常行為世界的管理工作上。因此,他們視這種主張為「行動科學」(Action Science)。
因此,「行動科學」不單說明了組織防衛的源頭是來自人際能力的缺失,而且它也指出了一套能有效打破組織防衛的行動步驟,即 Argyris 所說的「可行動知識」(actionable knowledge)。這套知識,對於組織要進行的介入 (intervention) 工作,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尤其是介入組織的是一些雙環學習的時候,組織其實是站在一個調適性問題 (adaptive problem) 面前。它要為自己的介入行動展開一個能不斷調適的「行動研究 (action research)」。
「行動科學」的介入方法,為組織發展帶來了很大的迴響。而且,他們也能不斷複制這一類的介入而達致有效的產能。然而,這種介入方法不是沒有限制的。雖然「行動科學」提出的改變路徑是有效,但他們的焦點是在「外顯行為」或行動上,並沒有考慮人類腦內意識 (consciousness) 的發展,是否能配合由 Model I 到 Model II 的技巧發展。另外,「行動科學」也認為,Model II 是純然技巧而已,任何人也是可以透過操練而學會這套技巧。
在 Argyris 與 Schön 和後期 Argyris 的著作描述中,皆不斷指出 Model I 對組織改變的不良影響,和Model II 的重要性。但不少人會發現,要讓一家組織或企業,站在一個純然是 Model II 的位置上是不太可能的。也許我們可以這樣說,「行動科學」所提出的「可行動知識」是真真正正的可行動,但可以行動並不代表組織就願意行動。就以現時的文獻資料來說,仍未有足夠資料顯示有企業能無時無刻保持對 Model II 的堅持。也就是說,Model II 雖然是在理論和行動上可以達到,但仍是一個理想的處境。因此,就是那些希望成為 Model II 的組織,它們也得要面對自己是在一個 Model I/Model II 的「雜種」(hybrid)。
但若然翻看有關「行動科學」的文獻,卻不能從中看到很多有關組織身處在 Model I/Model II 的混雜狀態時,他們可以如何自處。亦即是說,行動科學中所描述的,只是提出我們得需要由 Model I 的行為模式轉到 Model II 的行為模式,中間所涉及的就是技巧的「再學習」(relearning)。而且由於「行動科學」所關心的是可觀察的行為表現。因此,他們尤如經典的行為主義者,認為人腦尤如一個黑盒,從而不考慮人類意識的發展層次,可會對行動者有任何影響。總結以上的討論,可以將「行動科學」視為一個純技巧的學習,本身亦沒有意識層次的考慮。
沒有意識層次的考慮,而只有技巧轉移的考慮,正反映著「行動科學」背後的一種「平面觀」(flatland)。若沿用「行動科學」的思路,Model I 到 Model II 的轉移,是由一種傾向以自圓其說、強調單向控制的封閉環路,開放至一個願意採納「可辨偽證」的辨證態度,學習者/行動者需要有能力展開高度的反思,了解自己的使用中理論 (theory-in-use) 如何是組織 Model I 行為習慣的「幫兇」,從而了解自己的防衛習慣;願意聆聽他人觀點,並邀請他們挑戰自己的想法。這樣的自我披露是會對人構成很大的不安和威脅感,並且也會因自我質疑而動搖對「自我概念 (self-concept)」的平衡。以上的描述,並不是一般技巧的學習會需要面對的。因此,這足以說明「行動科學」的學習,並不是單純的技巧學習。
而由於 Model II 的介入者,本身也是受制於 Model II 的主導原則,這些原則是 1) 有效資料的傳遞 (valid information);2) 在充份資料下作自由選擇 (freedom of choice);和 3) 由自由選擇而產生的內在承諾 (internal commitment)。因此,當介入者運用 Model II 原則,卻令學習者/行動者在接受對質過程中感受到龐大的威脅感時,會選擇中止這種技巧的轉移。而介入者也必須要尊重學習者的選擇,否則便是違反了 Model II 的主導原則。
因此,雖然 Argyris 與 Schön 成功的展現了 Model II 是能夠成功破解組織防衛的方法,為組織創造更多雙環學習的空間,從而令組織能不斷創新和保持最佳的競爭力。但是,當我們在學習這些技巧的過程中,卻會發現這種學習帶有很大的心理風險,而行動科學並沒有幫助學習者處理在經歷由 Model I 轉變到 Model II 時可能會導致放棄學習的心理風險。
因而引發以下的兩個問題:
一是在面對Model II這種對組織學習有重大意義的學習,過程中應加入一些怎樣的理解和支援,讓學習者可以隨著他/她的位置,而循序漸進地增加學習者的能力與內在承諾?
二是假如介入者或學習者正置身在 Model I/Model II 的雜種階段,我們可有甚麼其他的方法,可以用以幫助組織了解他們的防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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